陳侃章

　　浙東的唐詩之路并非一蹴而就，其上游源頭是魏晉名士文化與當(dāng)?shù)孛鲀羯剿挠袡C融合。人文思想的深厚積淀，導(dǎo)引著唐朝詩人觸景生情、托物述懷，汩汩流淌的名篇佳作，構(gòu)成詩詞的長河，本文便來追溯王羲之所作《諸暨帖》的時代背景和含義所在。

　　“永嘉之亂”使晉室分裂，北方士族舉家南遷，絡(luò)繹于途。王曠為士族王家的代表人物之一，他既為朝廷高官，也是書法家，其子便是享譽千年的王羲之。王曠的姨表弟司馬睿襲封為瑯琊王，其曾祖就是鼎鼎大名的司馬懿。司馬睿在戰(zhàn)爭中連連失利，王曠的從弟王導(dǎo)足智多謀，建議司馬睿南渡建康（今南京），后在那里封王稱帝，史稱東晉，時在317年，東晉得以偏安。王導(dǎo)官拜驃騎大將軍，“王馬共治時代”開啟，他們在聯(lián)絡(luò)南方士族的同時，又鼓勵世家大族在江南占田筑地構(gòu)宅。王、謝兩大家族，包括王羲之在內(nèi)的子侄輩紛紛在會稽郡山陰（今屬紹興）、始寧（今上虞、嵊州部分地區(qū)）、剡（今嵊州、新昌）、諸暨等地安居落戶。

　　會稽王國建置于東晉咸和二年（327），設(shè)都于山陰，管轄山陰、諸暨、剡、余姚等九縣。司馬睿的幼子司馬昱為會稽王，王羲之與司馬昱情投意合，又為門第世交，王羲之遂于永和六年（350）出任會稽內(nèi)史，領(lǐng)右軍將軍，“王右軍”的稱號由此而來。會稽內(nèi)史相當(dāng)于會稽王國相位，掌握行政大權(quán)。

　　王羲之活動頻繁，在各地留下了文化印記；他與諸暨有著諸多不解之緣，其中流傳下來名聲最響亮的是“浣紗”摩崖石刻，而北宋《太平御覽》卷四十七言及諸暨苧蘿山為王羲之墓葬之地，記載如下：“諸暨羅山，今名纻蘿山。王羲之墓在山足，有石碑，孫興公文，王子敬所書也。”關(guān)于王羲之墓，古書上有許多記載，至于哪個地方是真?；蛞鹿谮?，并沒有標(biāo)明，不能隨意判定。唯一能說明的是，王羲之經(jīng)常在苧蘿山麓、浣紗江畔游玩，盡興徜徉，這里是他寄托精神的一座家園。

　　下面就要說世人少知又曲筆重重的王羲之《諸暨帖》，現(xiàn)在所能見到的《諸暨帖》全文如下：

　　諸暨、始寧屬事，自可得如教。丹陽意簡而理通，屬所無復(fù)逮錄之煩為佳。想君不復(fù)須言謝。丹陽亦云此語君。（王羲之《王右軍集》卷一）

　　明代文學(xué)家張溥所編《漢魏六朝百三家集》中有《王右軍集》二卷，二卷內(nèi)容除書箋、序文詩書外，都是以“帖”命名的各種短札、便條?！吨T暨帖》就是王羲之眾多手書短札、便條中的一則，此帖寥寥數(shù)語，是托帶給相關(guān)人士的?！吨T暨帖》中沒有出現(xiàn)收受人的姓名以及事件背景，可謂藏頭隱事，曲筆重重，外人實在難讀懂其意，只有當(dāng)事人知道所述內(nèi)容的前因后果。也就是說，只有當(dāng)事者收閱后，才能知其含義所在。

　　清道光、咸豐年間魯一同編著、楊以增序的《右軍年譜》判斷：王羲之“自護軍出為右軍將軍、會稽內(nèi)史，有辭郡帖、恭命帖、殊遇帖、會稽帖、此郡帖，凡在郡論事諸帖（如上虞縣事、諸暨、余姚諸帖皆是），皆在后四年中，但不可殊晰耳”。由所謂“后四年”，可知王羲之的《諸暨帖》寫于358年至361年之間，而帖子所述之事已難“殊晰”，即很難把事情弄明白了。

　　《諸暨帖》提及“諸暨”“始寧”“丹陽”等行政地名，當(dāng)然也有可能是以某地指代某人。這張“在郡論事”的帖子講到了“諸暨、始寧屬事”，即這個地方的某件事情，正是那位“某君”請托王羲之向丹陽有司方面說情的，而其中的“逮錄”一詞也可釋為“逮捕、拘囚”，看來此事極有可能涉及訟爭。王羲之所寫的帖子是將說情的結(jié)果——丹陽意簡而理通，給請托者一個回復(fù)。至于帖中所述的面貌情由到底如何，也許是個千古之謎。

　　不管《諸暨帖》所述情狀是否明晰，王羲之書寫的文函，無疑是一篇珍貴文獻，王謝堂前的燕子依然飛翔在歷史的時空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