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子衿
又是一年立夏時,腌咸蛋、吃蠶豆、稱體重,小時候,鄉(xiāng)間的立夏是多么有趣??! 童年的餐桌一向素簡,咸鴨蛋算是“半葷”,非常解饞?,F在,咸鴨蛋唾手可得,我卻只愛小時候吃過的那一個。 那時候的咸鴨蛋是自家腌的,蛋是自家養(yǎng)的鴨子下的,鴨子是天天在河里游泳的,鴨蛋是我負責從鴨棚里“捉”回的。村西的小河沒有名字,卻和村民的生活息息相關,日常洗滌,菜地澆水都依靠這條河。河,也是鴨子們的樂園,我家附近的河埠頭非常舒適,青石板光溜溜的,人喜歡來,鴨子們也喜歡,每天清晨,它們從這里下河,夕陽西下的時候,在這里上岸。 一開春,鴨子們生蛋更勤快了,“桃花米頭(花苞)綻,死鴨要生蛋!”村里阿姑阿嬸都這么說。桃花盛開,我并沒覺得美,倒是惦記著什么時候能吃咸鴨蛋。 因為制作咸鴨蛋要放入稻柴灰,所以大家稱之為“灰”蛋,這是農家迎接夏天的一件大事。母親的準備工作在立夏前一個月就開始了,選蛋、準備容器、清洗……裝咸蛋的容器是一個黑不溜秋的甏,得提前洗凈晾干。一切就緒,母親就要“灰”蛋了,我和弟弟像“跟屁蟲”一樣跟在她后面。母親在涼開水中放入足量的鹽、稻柴灰、黃酒,然后小心地將蛋放進去,密封。接下來,就是漫長的等待了。“什么時候可以吃呀?”這樣的問題,我們會問上幾十遍。美食的誘惑,讓我們無比盼望立夏那天的到來。 立夏那天終于到了,甏被鄭重地打開,一個個帶著特殊香味的蛋被“摸”出來,洗凈后放在飯鍋上蒸熟。飯桌上照例還有一碗蔥爆蠶豆,那是父親種在菜地的邊角上的,品種是本地的,蠶豆還不飽滿,父親并不舍得多采。立夏之后,蠶豆才瘋狂生長,我們才可以放開胃口吃。 吃過午飯,我們就等著去“稱人”。為孩子們服務的是村里慈愛的長者,有一年是我的爺爺,他在家門前的槐樹下架起了一桿大秤,秤的一頭吊著一個竹筐。孩子們一個個爭先恐后,終于輪到我了,我坐進竹筐,旋即被拎離地面,那種暈暈的感覺還恍然如昨。我聽到看秤的大叔說:“才這點分量,這頭小豬不重呀!”然后是一片笑聲…… 對孩子來說,立夏,是母親制作的一個咸鴨蛋,是父親采回的一籃青蠶豆,是那桿把你高高拎起的大秤。這樣的印記,會深深地烙在我們生命的年輪里,到哪里,都不會遺忘。 2019-05-07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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