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午節(jié)是中國古代最重要的節(jié)日之一。農(nóng)歷的“五月五日”除了叫“端午”，還有“重午”、“端陽”、“浴蘭節(jié)”等名稱。

關于端午節(jié)的起源，廣為人知的傳說是為了紀念詩人屈原。據(jù)傳端午節(jié)吃粽子和賽龍舟的習俗都和屈原有關。

南朝吳均《續(xù)齊諧記》即如此說：“屈原五月五日自投汨羅而死，楚人哀之，每至此日，以竹筒貯米，投水祭之?！庇纱丝梢姡畛醯牧曀资怯弥裢瞾碣A米投到水中，和后來包粽子的方式不太一樣。那么如何由“竹筒貯米”演變到以菰葉包粽的呢？《續(xù)齊諧記》記載道，漢代建武年間，長沙人歐回見到有人自稱是三閭大夫屈原，對歐回說：“見祭甚善，常苦蛟龍所竊，可以菰葉塞上，以彩絲約縛之，二物蛟龍所畏?！边@個自稱屈原的人說，投下的竹筒中的米常常被蛟龍偷吃掉，因此他建議用菰葉將竹筒堵上，用彩絲綁好，這兩樣東西是蛟龍所懼怕的。這就是后代用菰葉包粽子的雛形吧。

據(jù)傳說賽龍舟的習俗也是和屈原有關的。屈原投江后，人們劃船來救他，就形成了賽龍舟的習俗。南朝宗懔所著《荊楚歲時記》，隋代杜公瞻注云：“按五月五日競渡，俗為屈原投汨羅日，傷其死所，故命舟楫以拯之?！?/p>

除了紀念屈原，端午節(jié)的起源還有不同的傳說。一種是紀念伍子胥。相傳吳王夫差大敗越國之后，伍子胥建議徹底消滅越國，夫差不聽，反而聽信讒言將伍子胥賜死，并將他的尸體裝在皮革里于五月五日投入大江。三國時魏國人邯鄲淳所撰《曹娥碑》中即云：“五月五日，時迎伍君?！倍鴸|漢孝女曹娥的父親也是在這一天被淹死的，曹娥因此亦投江而死。因此五月五日這一天又有了紀念曹娥的意味。

其實，據(jù)現(xiàn)代學者考證，端午節(jié)的起源更為古老，本與紀念屈原、伍子胥等人無關。聞一多先生在《端午考》、《端午的歷史教育》等文章中指出，端午節(jié)吃粽子、賽龍舟等習俗都和古代百越民族的龍圖騰崇拜有關。古代長江中下游的百越民族以龍為圖騰，他們“斷發(fā)文身”來模擬龍形，以避免傷害?！稘h書》記載：“越人常在水中，故斷其發(fā)、文其身，以象龍子，故不見傷害也?！彼麄儗Ⅳ兆油兜浇又惺菫榱思漓臊埳?；而將舟船刻畫成龍形在水面競渡，也是對龍的圖騰崇拜。后世關于屈原、伍子胥等人的傳說都是逐漸融入到端午節(jié)的習俗中來的。

關于端午節(jié)的習俗，除了前面說的吃粽子、賽龍舟，其實還有許多。比如浴蘭湯。這個習俗流傳久遠?！洞蟠鞫Y記》云：“五月五日，蓄蘭為沐浴。”《荊楚歲時記》甚至稱五月五日為“浴蘭節(jié)”：“五月五日，謂之浴蘭節(jié)?！钡@里的“蘭”不是蘭花，而是菊科的佩蘭等花草和草藥。古人認為這種風俗可以祛除病疫和邪氣。

又如佩戴五色絲的習俗。東漢應劭《風俗通》云：“午日，以五彩絲系臂，避鬼及兵，令人不病瘟。”除了掛在手臂上，五色絲還可以懸在門上或床帳等處。

還有懸掛菖蒲和艾草的習俗。菖蒲和艾草都是有香氣、可以入藥的植物，端午節(jié)正處于病疫高發(fā)的夏季，因此古人常將菖蒲和艾草插在門口，據(jù)說可以驅(qū)邪、治病。晉代周處《風土志》中記載當時有制作“艾虎蒲劍”的風俗：“以艾為虎形，或剪彩為小虎，帖以艾葉，內(nèi)人爭相裁之。以后更加菖蒲，或作人形，或肖劍狀，名為蒲劍，以驅(qū)邪卻鬼?！鼻迦烁徊於爻缭凇堆嗑q時記》中記載清代北京也有類似的風俗：“端午日用菖蒲、艾子插于門旁，以禳不祥，亦古者艾虎蒲劍之遺意。”

除了這幾種習俗，端午節(jié)還有斗百草、飲菖蒲酒等習俗。宗懔在《荊楚歲時記》分別記載了這兩種風俗：“五月五日，四民并踏百草，又有斗草之戲?！倍凡萦胁煌男问?，或者以對仗的形式報花草的名稱，多者為勝；或者以葉柄相繞，斷者為負。后一種斗草的形式實際上一直流傳到了現(xiàn)代?！肚G楚歲時記》又載端午節(jié)飲菖蒲酒的習俗：“以菖蒲，或縷或屑，以泛酒?！碑斎灰彩菫榱吮苄办畈〉哪康摹?/p>

古代詩詞中有大量關于端午節(jié)的作品，現(xiàn)在讓我們來品讀幾首宋代人的詩詞，來看看這幾位宋代詩人是如何度過端午的吧。

北宋治平（1064-1067）年間，歐陽修在任參知政事時，受朋友邀約到家中做客，即席寫下了這首《漁家傲》：

端午節(jié)時候正是榴花妖艷的夏季，一個“烘”字似乎顯俗，但卻寫出了石榴花開放的熱烈程度。這一年的端午下了雨，雨后的綠楊垂著沉重的枝條。筵席間，主人家用金盤送來了用五色絲纏繞的粽子；在炎熱的天氣中，大家用畫著雙鳳的生綃畫扇來扇風取涼。詞的下闋涉及了端午節(jié)的幾個思緒。首先是上文提到的在蘭湯中沐浴。另外就是用菖蒲泡酒來喝，意在驅(qū)邪治病。在這樣和諧融洽的節(jié)日氣氛中，葉底的黃鸝時不時叫兩聲，似乎驚破了紗窗邊的一枕閑夢。

我們再來看大詩人蘇軾的一首比較著名的《浣溪沙·端午》：

這首詞是北宋紹圣二年（1095），蘇軾在貶到惠州的第二年時所寫。這首詞的上闋寫的是端午節(jié)沐浴蘭湯的風俗。主人公是一位女子，炎夏里微微的輕汗透過了她衣裳的綠色薄綢，而她沐浴過后的蘭湯因為漂融著洗下的胭脂，顯得十分香膩。詞的下闋則寫到了上文介紹過的端午節(jié)纏五色絲線和掛艾符的習俗。“佳人相見一千年”，是說作者希望與這位佳人能夠相守千年。因此有人說這首詞中的“佳人”就是蘇軾的侍妾朝云。

南宋寧宗慶元元年（公元1195年），71歲的陸游在家鄉(xiāng)紹興隱居。這一年的端午，他寫了一首五言律詩：

“重五”即五月五日端午節(jié)。陸游所居的山村風物靜好，榴花紅艷繁盛?！棒瞻謨慎佟笔钦f粽子分出兩個角來。粽子是有角的，因此也曾叫“角黍”?！鞍９凇蓖瑯由婕傲硕宋绻?jié)佩戴艾符的習俗?！拔９凇北臼乔鞯哪欠N高高的帽子。屈原在《涉江》中云：“帶長鋏之陸離兮，冠切云之崔嵬?！痹谠娭杏么说湟彩菍η闹戮窗??！芭f俗方儲藥”，涉及了端午節(jié)的另一個源遠流長的風俗，即采藥?！抖Y記·夏小正》載：“此日蓄藥，以蠲除毒氣?！薄肚G楚歲時記》中亦載端午日“采雜藥”的風俗。“羸軀亦點丹”則涉及端午節(jié)以雄黃點額的習俗。清帶富察敦崇《燕京歲時記》：“每至端陽，自初一日起，取雄黃合酒灑之，用涂小兒領及鼻耳間，以避毒物?！惫湃苏J為用雄黃酒涂抹在人身上是可以驅(qū)邪避毒的?！叭招蔽崾庐?，一笑向杯盤”，尾聯(lián)的兩句寫詩人在忙完了一天的事情之后，面對著合家歡聚的筵席，不禁發(fā)笑。詩人陸游為什么發(fā)笑呢？我們知道，他本是有收復失地的報國之志的，而如今卻“心在天山，身老滄州”，只能面對著日常生活中的節(jié)慶筵席，因此不能不作一苦笑了。

其實，像端午節(jié)這樣古老的節(jié)日，其起源是多源的，其習俗也是在歷史中逐漸層累而成的。而一代代關于端午的詩詞，也不斷增加著端午節(jié)的文化內(nèi)涵。今天，我們在傳承原本習俗的同時，其實也在不斷為端午增添著新意，而這個有著兩千多年歷史的端午節(jié)，也會繼續(xù)彰顯其強大的生命力，綿綿不絕。（西安交通大學中文系講師 中華好詩詞第四季擂主、總決賽四強 李明）